死后六年,孙权终于觉得后悔。他哭着在你儿子陆抗面前承认他晚年对你所做是错的,他希望你和你的子孙都能够原谅他。而那些让你觉得悲愤的书信,也终于被他下令烧毁。”
“然后又过了七年,孙休成为皇帝。当上皇帝之后,他追谥你为昭侯。”
“然后是一百年、两百年、一千年,时间长河一般流去。英雄们诞生又成为白骨,故事发生又成为过去。后来世界越来越小,传说越来越少,可是人们依然记住你,只要他们没有忘记历史的一天他们就会记住你。他们会记住你,记住那个平静从容的白衣都督,记住那个一把火拯救了整个江东的将军,记住那个把自己最后的生命也如祭品般送给国家的丞相。”
“当然,你还是不如公瑾或者诸葛亮出名。也有些人知道你但记不住你的名字。但这都没有关系。记得那一天你问我山之为山江之为山又是为了什么吗?我现在想告诉你,山之为山,是为了让那些名字随山屹立;江之为江,是为了让那些传说随江奔流。”
“我说完了,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?”
他失神地看着我,然后轻声问道:“这些预言中,你在哪里呢?”
我没有说话。可能是最后一次,我让目光贪恋地划过他的眉他的眼,他那一头与雪地浑然一色的发,心中念着可能海枯石烂也可能云淡风清的话语,然后转过身。转过身,继续向前走。
一直走了很远很远,我才让风把我最后一句话带到他身边——
“这里面,没有我。”
推开吴郡陆家的大门,一种潮湿阴冷的气息混杂着药味扑面而来。
茹从榻上支起身子,美丽的眼睛虚弱地看着我,轻轻地说:
“云影,我要死了。”
我走上去,坐在她身边,握住她的手。心里却很平静,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生离死别。
“你真狠心,现在才来看我。”她好像是个小女儿一样靠在我身上撒着娇。
“我要处理我的后事,”我告诉她,“我也快要死了。”
“胡说八道。”她看着我的眼睛吃吃地笑起来,“你哪里是要死的样子。你好像总也不老。”
“我老的。只是你看不见。”我淡淡地说。
“你又安慰我,”她笑着捏我的手,“你总是安慰我。你知道我妒忌你。”
“为什么妒忌我呢?”我有些惊讶。
“妒忌你总也不老啊,”她笑道,笑容却渐渐淡了下去,“你知道我多想像你一样活着。不用害怕老,不用害怕死亡。我这一辈子真的太短了。好像什么都没做过就要死了。我还没活够呢……”
那一刻我多想大叫,我说茹,你把我的生命拿去,我统统给你,一点也不要。你说你妒忌我,你又知道我有多么妒忌你。
可那些说不出口的荒唐的愿望,只能在空气中轻轻飘飞。
“伯言说他也要回来。”过了一会,我安慰似的告诉她。
她却是一怔,过了半天,才仿佛不敢相信般地轻轻念道:“怎么……他还是……要回来?”
“这是他的家,他当然要回来,”我说,“而且他的身体……也不太好了,我想他宁愿死在这里。”
她脸上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,可是却没说什么,只是垂下头去。
“怎么了,”我注意到这丝不自然,有些疑惑,“都是要死的人了,难道还是不愿意和他相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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